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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8/10 2:22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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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花认识张砚秋那会他还没多大名气。每到周六,张砚秋骑着自行车,后座上夹只马扎凳和画夹,气喘吁吁地蹬到湘子庙的牌楼底下,将车子撑在一边,取下马扎凳坐了,给人画像。对面隔条马路就是书院门,那里人噪火闹,一天到晚卖笔墨纸砚,古董字画和纪念品的吆喝声此起彼伏,煞是热闹。

兰花蹬着三轮车从书院门的巷道里出来,穿过马路就到了湘子庙这边。她把三轮停放在老地方,将车厢里斜靠着的案板翻过来横架在车箱挡板上,往上头摆放着面盆、煎饼,铁铲,扭过脸去瞅一眼低头画画的张砚秋说:“张师,今儿又来给人画像呢?”张砚秋啊一声,抬头问一句:“要搭把手吗?”这个时候兰花总是笑嘻嘻摆摆手说:“不用咧不用咧,你忙你的,可别把油星给你这文化人溅到身上!”

张砚秋便不再言语,低了头画画。与众不同的是,他从来不吆喝,有人过来让他画他就画,没人光顾他就自己低了头画。他喜欢画女人,穿着旗袍的女人。兰花偶尔拧过脸去瞅一眼他画画,说:“张师,你画的真好看呢!”他不吭声,也不抬头,依旧低了头画画。兰花就呵呵几声,挥着手吆喝:“煎饼,土豆丝卷煎饼!”

湘子庙的人都说,张砚秋的画有灵性,把人都画活了。说来也是奇怪,张砚秋的画摊前有时一连几天都不开张,他就呆呆地坐在那,或低头不停地画,画了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接着再画。有时一大早开个张,便一整天一个接一个地排着队请他画像。他也就连饭都顾不上吃,水也顾不上喝了,低头不停地画。

兰花很喜欢看张砚秋低头画画的样子,尤其是那只手,她想一样的人,他那手咋就那么灵巧呢,修长细白的手指捏着画笔上下嚓嚓地挥动着,一张好看的人像就跃然纸上,栩栩如生。凑近了,似乎能感觉到那眼睛睫毛在扑闪扑闪眨动。看着看着,兰花会从随身带来的水瓶里倒上一杯凉开水端过去递给他,说一声:“张师,你喝一口再画,瞧把你给热的。”张砚秋接住喝一口,将杯子放在脚边接着继续画。

一会,兰花又拿着一块煎饼卷土豆丝过来说:“张师你快吃一口嘛。”见他正画得仔细,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半张着嘴倒吸口气,跑回去取张麻纸裹上煎饼过来再递给他。

张砚秋边吃边低头认真作画。兰花踮起脚好奇地瞅着,脚底下*使神差地凑了过去。她看清了他在画一个女子,乌黑油亮的辫子,明亮的眸子,嘴角微微上翘,穿一件红底白花的衫子,胸脯微微起伏。咋一看有些眼熟,再看她的脸颊就点发烫,心扑腾扑腾地在胸口里跳。那画上画的分明就是她,但她感觉又画的比她本人好看。

张砚秋从画夹上取下画像递给她说:“送给你了!”“谢谢你张师!”兰花在围裙上揩揩手指,接住画端详着拿过去收了起来,过一会取出来瞅上一眼。

西安盛夏的天说变脸就变脸。方才还赤日炎炎,天蓝得没一丝云,说话间从钟楼顶上飘过来一团黑云,散开来就滴起了雨点,噼噼剥剥越下越大。兰花赶紧收拾摊子,一抬头瞧见张砚秋站在她面前。她吓了一跳,呀了一声,伸手往后拢了拢耷拉下来的刘海问:“张师你有事么?”张砚秋说:“我想请你帮个忙。”“我能帮你啥忙呀。”兰花有点局促。张砚秋说:“我想办个画展,请你做我的模特,画几幅画。”“不行不行”,兰花一个劲摆着手说:“你还是另寻别人吧,我真的不行。”

兰花听人说过,做模特是要脱光了衣服让人画的。那多难为情呀,张砚秋咋会有这种想法呢?她低着头,胸部一起一伏,脸胀红胀红的。

张砚秋说:“我会付你报酬的。”“这就不是钱的事嘛”兰花说:“张师你还是另寻别人吧,我真的做不了那模特么。”

张砚秋说:“你知道吗?你身上有一种做模特的潜质,很美,是那种说不上来的美。”兰花迟疑地问:“那要脱么……”

张砚秋吭地笑了,他说:“不用脱。”兰花想想说:“那行。”他们当下说好了,收了摊,到他的画室里去画。

张砚秋的画室在美院对面的一个小巷道里。他们先把车子放到兰花书院门租住的地方,打车来到城南。这是夹在高楼中间的一片城中村,窄窄的巷道里,加盖的楼房有些倾斜,像要倒下来的样子。兰花躲躲闪闪地跟在张砚秋身后。

房东大妈正在院里的水龙头前搓洗衣服,水放得很大,哗哗地流淌。见有人进来,她抬头瞟了一眼,一惊一乍道:“咦呀,这女子咋恁好看呢?砚秋呀,这是你女朋友吧?啥时请姨吃喜糖哩?”张砚秋也不说话,笑笑朝楼上走去。兰花跟在后头,扯扯他的衣袖说:“你咋不跟她解释一下呢!”张砚秋笑道:“那有啥好解释的?”兰花脚底一绊,将楼梯拐角的搪瓷盆子踹了一下,盆子咣啷啷顺着楼梯滚了下去。张砚秋揶揄道:“瞧把你紧张的!”

张砚秋的屋子在楼顶上,与其说是画室,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卧室。靠墙的地方支着一张单人床,旁边挨着窗户有一张桌子,上面摞满了书,地上也横七竖八堆满了人体模具、画框,连块落脚的地儿都没有。张砚秋将画框挪了挪,腾出角落里摆放洗脸盆的椅子来,用毛巾擦擦,示意兰花坐上去。他从楼下的屋子里倒了一杯白开水端上来递给兰花,兰花接住放在桌子上说:“我不渴。”

张砚秋说:“那咱就开始吧。”兰花点点头。

兰花坐在椅子上,一抹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,正好落在她的脸颊上,脸部的轮廓就显得更加俏丽,线条层次更加地分明。

张砚秋凝神瞅着她,心似乎有点乱,一连画了几张都揉皱了扔在地上。兰花不停地转动着身子,瞅着地上的画框。迎面的画框里,一个女子赤条条一丝不挂,拧过脸去,一只手捂着下腹。兰花的脸腾地红了,慌忙低下头,揪着衣角。张砚秋这会却进入了状态,全神贯注地画着。

画完几张,张砚秋坐下来瞅着兰花,瞅得她有点不自然。她说:“张师你快画嘛!”张砚秋没言传,他站起来,放下画夹,上前一步握住兰花的手说:“你知道吗,你身上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,那样的纯粹,那样的脱俗!”

兰花慌忙从他手心里挣出手来。张砚秋又坐回到床沿上,呆呆地瞅着兰花,语无伦次道:“你,你能脱掉衣服吗?”兰花肩膀抖了一下,羞红了脸道:“张师,你咋能说这样的话呢,你把我兰花当成啥人了?我,我走呀!”说着跳下椅子,转身就走。张砚秋忙拽住她,祈求道:“我绝对没有任何非分的动机,我就是被你身上美的气息震撼了,才情不自禁地提出这样唐突的要求来,你若是不愿意,就权当我啥话也没说。”

兰花又坐了下来。张砚秋低声乞求道:“求你了,为了艺术,我求你了!”兰花的心有些动了。反正这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,就让他画画又能咋的?她嘴唇动了动:“那你把门插上。”他忙插上门。她又说:“你把窗帘放下来!”他又放下窗帘。兰花说:“你把脸拧过去!”他一一照做了。

兰花开始脱衣服,脱得只剩下胸罩和内裤。她愣了一下手停住了。屋子里静得出奇,仿佛能听到扑腾扑腾的心跳。她闭上眼,慢慢地解开了胸罩扣子。

张砚秋拿起画笔,借着窗帘缝隙里筛进来的一束光线,屏息敛气地瞅着她,低头嚓嚓地画着,似乎连口气也不敢喘,唯恐她受了惊吓会站起来跑掉。

兰花静下心来,看着他专注的神情,她渐渐地放松了下来,斜靠在椅子上,尽情地舒展着身姿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张砚秋放下画笔,站起来说:“兰花,谢谢你了!”她从艺术的氛围中清醒过来,惊慌失措地穿上衣服,低头夺门而出。下楼到了院子里,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用手扇着胸口。她抬头瞧了一眼楼上,张砚秋站在楼梯口笑眉嘻嘻朝她挥了挥手。头顶上被加盖的楼房遮挡得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块蓝天上,飘过一丝云彩,像老天热得哈了一口气。

兰花还和往常一样,每天在湘子庙卖土豆丝卷煎饼。她穿着红底白花的薄衫,蹬着三轮车从书院门的巷道里出来。一阵风拂来,她抬手拢了拢额前的刘海,似乎脚底生风,更加地轻快。在这轻快之中,她心底里油然地生出一种艺术的感觉来。到了湘子庙这边,她把三轮车停放在老地方,敞开了嗓门吆喝一声:“煎饼,土豆丝卷煎饼!”那吆喝声里,也充满了敞亮的感觉。

张砚秋没来湘子庙画画,他在筹备办画展的事。

自打那天之后,兰花既心里惴惴不安地巴望着见到他,又怕见到他。“煎饼,土豆丝卷煎饼!”她吆喝着,忍不住朝着张砚秋画画的地方瞥了一眼。一只白色的流浪狗正翘起腿噗噗地朝牌楼底下的石柱上在撒尿。

“我去——”她挥手吆着狗,一回头张砚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,就站在身后,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递给她。她窥了一眼,是一条淡绿色的裙子,很贵的那种。她忙摆着手道:“太贵重了,我不要!”他说:“专门给你买的!”她说:“我一个卖煎饼的,穿那像个啥么?!”“反正送你了,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!”他把纸袋放在三轮上说:“我还有事先走了,等办完画展我请你去西安饭庄吃大餐!还有,记住了,别老叫我张师张师啦!”她问:“那叫啥呀?”他说:“你,你就叫我砚秋么!”“不行不行”,她说:“叫张师叫惯了,叫砚秋怪怪地,叫不出口!”

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她心里突然有些惆怅。“我咋会有这种感觉呢?”她低头用筷子快速地搅动着盆子里的土豆丝。

大概是一个月后吧,兰花刚穿过马路把三轮停到牌楼下,就围拢过来一群学生模样的人,上下左右打量着她,指指点点道:“嗯,是这女子,就是她了!不过她那个样子似乎更好看哩!”从他们的言语中,兰花大致听出一点眉目来。

兰花也没心思卖煎饼了,于是早早地收了摊,打车来到城南的美术馆。张砚秋的画展正在这里举办,来参观的人很多,有美院的学生和老师,也有书画爱好者,社会名流。兰花跟在来参观的人后头上了楼,四处张望着,却没看到张砚秋。

在二楼楼梯口显眼的位置,挂着一张巨幅裸女图。画面上,一位身材苗条的女子斜倚在椅子上,闭着眼,挺拔的乳房上,红胭胭的乳头似两粒鲜艳欲滴的樱桃。她感到脑门充血,一阵眩晕,差点跌坐在地上。

兰花完全失去了控制,疯了般扑上去,将画框掀翻在地上,拼命地用脚踩着。

张砚秋拨开人群跑了过来,跪倒在踩得变了形的画作前,颤颤抖抖地抚摸着四分五裂的画作,嘴里喃喃道:“我的画,我的画!”忽然,他腾地跳了起来,抓住兰花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喊道:“你怎么能这样?真是疯了!”

兰花慢慢地蹲了下去,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。

几年后,张砚秋已成为一位名满省城人物画家,兰花还在湘子庙卖她的煎饼。

有时兰花还会瞅上一眼张砚秋画画的地方。她想,或许他那时并没有错,她也没错,只是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,才会闹出那么大的笑话。

“煎饼,土豆丝卷煎饼!”兰花吆喝着,声音里多了一丝苦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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